作者:韩凤冉
作为一部西方文艺复兴时期的冶矿学经典,在其出版不到百年的时间里就被翻译为汉文,并且得到最高统治者崇祯皇帝的重视,下令颁发各省,此书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价值不言而喻。这部书就是欧洲“矿物学之父”阿格里柯拉(Georgius Agricola,1494-1555)1556年出版的代表作《论矿冶》(De re metallica),汤若望等译为《坤舆格致》。
可惜该书虽然曾经崇祯皇帝下旨“发下《坤舆格致全书》,着地方官相酌地形,便宜采取”,在以往书目中也有所记载,但是当代学者却始终没有找到该书,一般认为该书已经散佚。著名科技史专家潘吉星先生曾在专文《阿格里柯拉的〈矿冶全书〉及其在明代中国的流传》中认为 “此书或迅即于兵火中散佚”,李兰琴著的《汤若望传》中也持此观点,诸多学者因为该书散佚而无法得见真容遗憾不已。
近来笔者在南京图书馆查书过程中,偶然发现南京图书馆藏《坤舆格致》抄本一册,署名汤若望,便调阅。通过阅览发现该书即是学界寻找已久的《坤舆格致》的一个抄本,并且该书经过清代学者严杰的校勘,颇有价值,特撰此文,介绍该抄本的具体情况:
该抄本的开本为17.9cm×27.9cm,每页八行,每行二十一字,共计一百二十页。全书文字为白纸墨书,伴有朱文校勘文字。抄本第一页缺,为目录第一页,从目录第二页起。目录页之后的空白处有一段属名为左吴□□的题识。题识之后为叙目,叙目后是有关该书翻译及恭进皇帝的奏折,共三折,分别为《督修历法加光禄寺卿李天经题为代献蒭荛以裕国储事》《督修歷(曆)法李天經題為遵旨續進坤輿格致,以裕國儲事》和《回祠司手本》。其后是正文三卷,分别为第一卷,第二卷上下,第三卷上下。其中每卷之下均署名“远西汤若望译”。其中在第二卷下的后面空白处有一段严杰的识语,可知该书曾经严杰校勘一过,其中内文中的朱笔文字应该就是严杰的校勘成果。
严杰在识语中叙述了得到此书的经过:“叶氏风满楼藏书甲于岭南,中多奇秘之册,《坤舆格致》其一也,云谷部郎秘不示人。余与交好,屡索而后得之。部郎得于富顺某氏,天台周璞斋亦有是书,为予对勘数字,后之览者勿漫视之,鸥盟率识于书福楼。”
通过抄本前的题识和严杰识语以及书上的款识综合判断,该书的抄写时间应该在乾隆时期。严杰,字厚民,号鸥盟,浙江钱塘人,被阮元聘为西席数十年,为阮元小女儿和女婿张熙的老师,并且协助其完成《十三经注疏》《皇清经解》等的刊刻。阮元有《题严厚民杰书福楼图》:“厚民湛深经籍,校勘精详,因昔人云:‘书不饱蠹鱼,不经俗子误改,书之福也。’因以名楼。……严子精校雠,馆我日最长。校经校《文选》,十目始一行。人有读书福,书福人亦康。”可见其为阮元刊刻《十三经注疏》和《皇清经解》的得力助手,对其校勘水平评价颇高。严杰此书得于岭南著名书画家、收藏家叶梦龙(字云谷)之手。严杰曾先后两次到广东,第一次在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嘉庆二十五年春,熙年十八,其父命随其师严来粤东,赘余府中。”第二次在道光五年(1825年),严杰于《清经解》前之识语云:宫保阮师“(道光)五年八月,于广东学海堂刊刻《清经解》。”其从叶梦龙处获得该书应该在此之间。考虑到该书在到叶梦龙之前还曾经富顺某氏的收藏,再参考文中“曆”字均写为“歷”字,应该是避乾隆皇帝名讳,则此抄本可能的抄写年代应该在清代乾隆时期。
此外该书钤刻有多方印记,结合题识和识语可知该书曾先后经过“鸿雪轩”、“乌程杨氏”、“拜青主人”、“富顺某氏”、岭南风满楼叶梦龙以及严杰等人收藏。
又根据上引严杰的识语可知,此书至少还有天台周璞斋的一个抄本,严杰也是根据这个本子进行的校勘。抄本的红笔应该就是严氏的校改笔迹。从全书来看校改数量不是很多,说明该书的抄本系统可能都是同一个来源。天台周璞斋应该就是临海著名天文算学学者周治平。阮元在《定香亭笔谈》中记载:“予于天文算法中求士,如临海洪颐煊、震烜,归安丁传经、授经,钱塘范景福,海盐陈春华,皆有造诣,然以临海周治平为最深。治平拙于时艺,久不试。余至台州,治平握算就试,特拔入学。治平精于西人算术,通授时宪诸法,明于仪器奇器。”其人还辅佐阮元编《畴人传》,他自己也入《畴人传续编》之中。则此人收藏有《坤舆格致》的可能很大。既然他与严杰均曾辅佐阮元编书刻书,两人可能很熟悉,因此才有借书校勘之举。
该抄本的发现对于该书的翻译过程、刊刻流传均具有重要价值,甚至需要重新评估《坤舆格致》一书在当时产生的影响,及其在我国矿物学史上的价值。此文仅是有关该抄本的初步介绍,有关严杰校勘内容的具体情况,都有待进一步的深入研究。希望该抄本的发现能够为相关研究提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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