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元化生平参见肖清和：《晚明儒家基督徒孙元化家族、生平与思想详考》，《香港大学中文学报》2024年第2卷第2期，第79-117页。
火东传（以下内容纯属虚构）
茅山，日出
久考不中的一位中年人
跪祷良久
天下太平
五谷丰登
最重要的是功名
而且子孙隆昌
另一个半球
穹顶之下
一群修士
默默祷告
前往东方的旅途
顺利平安
那些蒙昧的人们获得救赎
东北战事一败涂地
西北、西南贼寇猖獗
意气风发的年轻皇帝千头万绪
只能将怒火烧在部下
铁腕能够力挽狂澜么
大臣们开始有自己的打算
气数已尽
何必苦苦相逼
我们的祖先生于斯长于斯
我们就应该享有这片土地
以及尊严
这尊严是天地所赐
如今
这片土地及其上的一切
都被一家人抢去
所有人都变成了佃户
奴隶
谁当主人都无所谓
王只是一位
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己任
大厦将倾
加速的马车没有终点
皇上偏爱的人
正在挥舞着长鞭
谁都知道温体仁是个奸臣
可是谁都没有他和皇上那么亲
1632年10月一个正午
京师菜市口
深秋寒意袭来
皓日当空
突然黑云滚滚
50岁的中年人跪在刑场
衣衫缕缕
目光炯炯
仰头长啸
天命难违
高高在上的威严的天主
我曾经背叛过你
如今受到这样的惩罚
我心甘情愿
只是这些无辜的子民
你是否要怜悯
围观人群中
有几位外国人
念念有词
仿佛召唤神兵
一阵风沙飞过
刽子手就闭上了眼睛
刹那间死囚就被人换了身
监斩官草草结了案
只有他知道这其中的冤情
大家却义愤填膺
勾结后金
背叛朝廷
爱国的人民为何总是瞎了眼
似乎可以转移自己的痛苦与不幸
我能告诉你们
所有悲惨根源都来自于皇帝
你们可能害怕得捂住耳朵
不敢听
这位被救的中年人号火东
他是父亲在茅山求得的独子
上帝之应允
万千宠爱于一身
火东不爱读书
反而喜欢奇技淫巧
这让老父无计可施
光宗耀祖只能科考
一官半职才能让人扬眉吐气
可是火东偏不喜欢
这些没用的文章
与乌烟瘴气的官场
读书已经救不了这个国
除非天降烈火
人心不古
血液中流淌着罪与恶
面目狰狞
这片土地已经干涸
需要用鲜血、肉躯肥沃
这是祖先遗留的原罪
因为他们不信神
无耻、伪善、淫乱、互相残杀
父亲只好放任
特立独行不只是他一个
任情放诞
恣肆才情
虞山钱牧斋
焚书、续焚书
三言两拍
佘山陈眉公
何必挤那条独木桥
人生无处不青山
火东的同乡不远有一个落魄举人号玄扈
四十多仍然失意靠教书生活
玄扈也喜好各类奇技
火东就拜玄扈为师
志趣相投
意气风发
蓝眼珠的外国人被迫穿起了中国人的衣服
碧眼儿的后裔？
鸠摩智的传人？
不，咱们来自真正的西天
比天竺还要西的极西
我们来告诉你们真理
天下只有一个真正的上帝
除此之外都是假神
它们是魔鬼的替身
陷害你们于不义
我们来传授你们道路
通往天堂永生的门径
念经祈祷不如坚定自己的信心
烧纸门神统统无效反而有害
天主只喜欢坚贞的人
这些世俗的事情也比不上天国
真正的道德是献给神圣
我们要知道生自何来
死将何往
世界终将灭亡
郁闷的玄扈曾经加入了三一教门
艮背治病却治不了心灵
这外国人所讲的有道理
只有生我者才能掌管赏罚之权
谁能提着自己的头发飞升？
而且外国人还带来了一些物品
大部分人视作稀奇古怪
玄扈看出了其中的高超技艺
还可以用于实践
改良社会与人心
水利、火炮、测量、农业
甚至人体解剖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能否知道另一个世界
已经发生了巨变
利玛窦告诉玄扈
这是地球，大西洋，亚细亚州
中国只是世界的一角
欧逻巴开始世界殖民
你们的天朝已经out
玄扈毅然领洗受教
如同一块海绵
吸取着新的知识
第二年考中了进士
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
火东跟随玄扈就进了京城
见到了外国人
当时也不是很奇怪
因为西北也有不少西域之民
而且也信奉惟一真主
几何、数学、抛物线
弹道、比例、双轮车
硫磺、铜锌比例
还要进行实验
这种学问真是新奇
火东摇身一变成了奇士
仿佛修成武林秘术的大侠
但是这些知识在考试中无用
还要练习八股
背诵状元范文
按照惯例举人不能当官
可是时局万分火急
朝中还在讨论不已
出格的安排违反祖宗之法
不利于长治久安
朝廷军队大败于后金
谁都没有料到如今的局面
一个小小的部落首领
如今要与泱泱中华对抗
四万万中竟无一人是男儿？
谁都知道皇帝是个无能
摆弄木工
大权全交给阉竖
换了一个估计也没法
改变历史的轨迹
火东问西儒
你们也有这样的皇帝么
天下也只是一家的么
人类是否还有希望
如果真的有上帝
只有懒惰的人喜欢不自由
自由的人承担责任
没有了皇帝，每个人都要分担
奴役已久的人
不知道信仰所带来的解放
五月花号已经去了另外一块陆地
法兰西将掀起狂潮
我不知道能否改变你们的社会
可是我应该能够拯救你们的灵魂
只要还有时机
首先要放弃高傲与虚荣
谦虚向上主敞开
骄傲与愚昧是孪生
却是统治者的好方法
你敢骂皇帝老儿？
偷偷骂也可以
可是不能骂上帝
他无所不在
现在锦衣卫也这样
只能心里骂好了
大明兵败辽远
火东主动请缨
辞家北上
路遇一老者
授予秘籍
老者谓你是一英雄
可惜不得善终
还将背负骂名
可是为国请命者
势必无所不顾
火东一看是武穆兵法
跪拜作揖
老者转身不见
白云野鹤
萦绕天边
西儒授其火攻秘术
一介书生变成了战场豪鹰
只等皇帝下令
势将东虏一网打尽
挽救千万生灵
玄扈已经位列肱骨
力荐火东入朝
举人出仕有违先例
玄扈力排众议
火东就进了兵部效力
文职不是他所喜爱
不如赴沙场点兵
可是战场瞬息万变
危险也无刻不在
哪有后方这么安宁
大男儿岂要偏安一隅
为国捐躯也在所不惜
火东就去了宁远
协助督师
对敌作战
督师询问方策
火东微微一笑
只用六字可安枕无忧
凭坚城，用火炮
不可浪战
督师依计行事
坚固城池，修筑火炮
火东按照之前所学
修筑西方炮楼
仿造红夷大炮
后金酋虏果然无计可施
中炮伤大败而归
胜利之声报回朝廷
举国欢腾
谁料大祸降临
敌人买通了皇帝身边的奸臣
设置反间计
督师被斩
火东彷徨无计
爱国者到头来如此下场
人生的路为何越走越窄
这就是我朝的制度优越性
还是皇上本人的英明神武
可笑可叹
呜呼哀哉
明明知道这样的国不值得
火东仍然无所顾忌
是否可以另走他乡
还是忍耐等死
连带着子孙后代
玄扈告诉火东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现在你去登州练兵
实现我之前的愿望
为国训练一支新式军队
火东预料此行不妙
临行前曾有不祥之兆
一条两头蛇横在路中
家国不会两全
还是尘世、天国不能得兼
朝中议论纷纷
举人竟然出任边疆大员
定是玄扈从中设计
或是皇帝听了谗言
这样的人岂能定国安邦
老父亲也是忧心忡忡
不如在家侍养双亲
或者与爱人双栖双飞
还不辜负上天的厚爱
还有灵儿的期待
自古忠孝难两全
可如今天主与灵儿也难以抉择
她与火东青梅竹马
可是阴差阳错
只是一对苦命鸳鸯
夫人也很知书达理
本地的沈家闺秀
为自己生了三个儿子
可是灵儿还在苦苦等候
为何天主不能容忍
西儒告知这是天主的教导
一个男人只有一个妻子
一个妻子也只能有一个丈夫
违反了就会被绝罚
死后也会下地狱
是否下地狱不要紧
可不能无情无义
在临行前他们互诉衷肠
不知明天何时启程
发誓未来将永远在一起
火东来到登州
招兵买马
却自付钱粮
工部不发器械马匹
户部不给兵饷
地方官吏面面相觑
一介书生令人大失所望
火东不在乎白眼冷遇
魔鬼就偷偷使了奸计
背叛的部下就推荐了孔有德和耿仲明
这些人不能用
可是火东不明就里
任命他们为骑兵参将
给他们最新的火器
还让西儒训练他们
战斗力似乎超乎意料
惟一的问题在于忠诚
谁都知道他们是亡命之徒
赏金猎人
心灵早已被魔鬼掏空
西儒告诫火东要警惕小心
魔鬼时刻在你身边
如果你不及时忏悔
上天的惩罚会愈加严厉
谁能逃脱命运的枷锁
可是吾主不是仁慈的么
缉隐真威
把神的能力隐藏却以常人受苦
为什么不能怜悯
我这样一个罪人
让你解罪不是让你接着犯罪
你看世俗的法律
不是你犯罪手册
你要知道罪必罚
善必赏
上帝能救我们吗
还是降下火焰
因为一个义人也没有
为什么看到我们深陷罪恶
不伸出援助之手
后金围了大凌河
兵部尚书熊明遇下令火东援助
火东想到此是检验练兵的好时候
令孔有德带领士兵勤王
不料半途就出了事
魔鬼迷了这群人的心窍
还是他们本来就变了心
天寒地冻无后勤给养
军饷时不时就被扣押
皇帝老儿躲在深宫
贪官污吏横行天下
还值得为这样的国家卖命
不如占山为王落草为寇
替天行道
除暴安良
行至吴桥地方
饥渴难耐的士兵抢了一只鸡
当地豪族鞭打士卒
还穿箭游行送官法办
当地人对火东还有这群人无好感
这其中有政治敌人
也有历史的仇恨
辽东人常年骚扰山东
这些人就被冠以汉奸
仇恨如同野火
其实都是同胞
苦难并不是别人造成的
可是谁都不承认
他们喊出口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反正是死不如搏一把
他们杀回了山东
攻城略地
所向披靡
各种谣言四起
朝中传言火东反了
玄扈根本不相信
这是有人在搞诡计
孔有德确实劝说火东
不如自立门户
这样昏庸之主何必为其卖命
火东认为坚贞是高贵品德
可他也知道上天不喜欢昏庸之君
也厌恶反复无常之人
这样终于被人猜中
一介书生根本没有任何能力
火东认为不如自刎
尽管这违反教义
爱人首先爱己
火东还是义无反顾
最终却没有死成
这成了新的罪证
忠臣当死则死
连皇帝都不相信
火东只好露出脖子
请皇帝观看伤痕
如同多疑的多玛
不相信耶稣已经复活
皇帝不相信火东
是否如其所陈述
忠君不二
火东是否感到怨恨
他对朝廷忠心耿耿
结果还是被怀疑
是否想起了督师
难道这就就是报应
无论玄扈怎么请求
还是其他官员的运作
都改变不了皇帝的决心
火东还是以祸乱之首
将被斩首在菜市口
火东想起了真是如梦一场
由布衣摇身一变成封疆大吏
风光一年又变成阶下囚
到底是谁在操纵着命运
是否是那只两头蛇
西儒买通了狱卒
给火东做了终傅
火东回想人生故旅
原来这就是气数
或者宿命
行刑的时候
黄沙蔽日
三个儿子匍匐在地
谁都不知道火东已被调换
被斩首的实际上是另一个死囚
原来是孔有德救了火东
带着他准备投奔后金
火东坚决拒绝
誓死不从
忠臣不事二主
孔有德哈哈大笑
真是愚不可及
为什么要辅佐这样的一个昏君
凭你的功夫
肯定可以在新朝位列三公、封妻荫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
良禽择木而栖
你看这样的天下
你爱他
他爱你吗
皇帝视你为叛乱
你的子孙永远活在阴影之中
你的忠贞到头来不过是令人耻笑
唾骂
如同督师一样
人们花钱买他的肉生吃
以解心头之恨
你看看那些围观的人们
你深爱他们
可是他们却要吃你的肉
灵儿听闻火东已被斩首
痛哭流涕却不知向谁哀诉
曾经的誓言化作灰烬
说好的厮守变成了泡影
漫天飞舞的灰尘是否是你的回音
灵儿选择了自尽
被人埋在了山丘
西儒也为他们的忠贞感动
尽管他们不赞成
这样的举动
火东还是被给与自由
可是他只得隐姓埋名
变成了一个奇怪的老头
每天都沉默不语
惟一的事情就是苦修
火东在灵儿的坟墓边搭了草棚
谁也不知道他们曾经的故事
白云野鹤
荷锄耕读
天下轮转
如苍狗过隙
松岗明月
映照着两座坟头
评论